老豆

還有四天﹐二十四歲的生日就要到了。
回想二十三歲那一年…。

凌晨五點﹐獨自躺在倫的床上。
關了燈以後﹐窗外的天賜微亮。
是夏天的天空。
耳朵裡聽著小鳥清脆的歌聲﹐
又到了這個時候﹐總是到天亮才睡。
可﹐腦子裡又有雜七雜八的思緒到處遊走﹐
七零八落﹐理不出個所以然。
然後﹐
又是多夢的一「夜」。

思想裡頭﹐都是老爸的身影。
最近想他想得厲害。
想他的近況﹐
想他的年輕太太與小女兒如何﹐
想他有沒有想到我。

父親節也快到了…。

「但是﹐阿婆做的菜﹐很少有年輕人喜歡吃的東西。 像是煮納豆烤魚﹐以及大多是一些小步不吃的東西﹐但也許是因為充滿著阿婆的愛﹐所以小步吃來特別美味。

有時候﹐小步把一些像是醬菜等不喜歡吃的東西也吞嚥下去。 她知道阿婆是為了增加她的營養而精心準備的。

看到小步這樣﹐阿婆也參考食譜嘗試為小步做些年輕人喜歡吃的東西。

兩人享受著由於繁忙而往往被遺忘的日常生活中一些細小﹑簡單的幸福 —— 生活中充滿著溫情。」

記得一年的父親節﹐一如既往﹐我一個人在家﹐哥出去了﹐爸人在大陸。
電話中﹐爸說他中午就回來﹐我前一天就買好材料﹐做了一個黏土小擺設放到他電腦桌上。 早上爬起來﹐弄了一頓豐富的午餐。 看到滿桌擺滿都是爸喜歡吃的菜﹐心裡就滿足起來﹐爸看到大概會又驚又喜吧。 結果﹐太陽下山了﹐爸沒有回來﹐電話一直沉默不作聲。 就這樣﹐房子漸變昏暗﹐等到累了﹐菜也早就涼了﹐滿懷失落﹐寫了一封信﹐壓在案頭上﹐黏土擺設之下﹐獨自回房間睡去。

那年﹐我還不到十五。

都快十年了。

再回想有關父親的事情﹐一起生活的那數年﹐
有午夜場﹑爆米花﹑電影票尾。
有酒﹑嘔吐物﹑喝醉後的第一句我愛你﹑一個充滿酒氣的擁抱。
有羽毛球﹑屁股的疼痛。
有 junior 網球拍。
有壁球場。
有泳池裡的大白鯊。
有芝士焗龍蝦伊麵。
有蘋果電腦。
有自製生日會邀請函。
有稅局。
有穿中學制服奔波中緊握著的回鄉証。
有迴轉壽司。
有緊捏不放的大左手。
有 Ramada Hotel 的卡拉 OK。
有碰碰車。有沙爹﹑三色冰﹑雲吞麵﹑西米露﹑潮州打冷﹑蛇羹﹑廟街東風螺﹑椒鹽瀨尿蝦﹑家鄉雞﹑牛排﹑王子料理…。
有電話中的辱罵。
有牽著孫子小手的孤獨背影。
有咸濕歌書與影碟影帶。
有萬能工具箱。
有六合彩投注站。
有充滿氣概﹐零落的字跡。
有身份證號碼。
有鐳射影碟店。
有「損人利己」的教誨。

畫面裡﹐沒有半個媽媽的身影。

那次堂姐姐的婚宴上﹐爸與媽的一支舞﹐
是以甚麼樣的心情來跳的呢﹖
一首歌的時間裡﹐他們有講話嗎﹖
過去統統都被遺忘了嗎﹖
是愛還是恨﹖
有原諒過對方嗎﹖

爸﹐女兒快二十四歲了。
會記得嗎﹖
可有想過何年何日能跟我慶生嗎﹖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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